第(1/3)页 朱瀚站在巷口,看众人的影子从墙上一束束伸长,仿佛一条条路正从这里发芽,向远处延展。 “王爷。”白榆凑过来,声音压得很低,“宫里那位……” 他话未说完,巷口另一端忽然传来一阵清咳。 所有人回头,只见一个穿素色衣的中年人正扶着一个少年缓缓走来。 少年身量瘦小,眉眼清秀,却步步藏着怯。中年人看向朱瀚,拱手一揖:“惊扰了。” 朱标认出人,忍不住喜出声:“舅、舅父!” 来人是马皇后那边的亲眷,姓李,近来在宫里照料一位因病久卧不能久行的少年。 李舅父深一揖,连连道:“宫里听说王爷教人走路,许多人心里欢喜。小侄年幼时曾伤了脚,一直不敢走快。今日我冒昧带他来,若不合王爷规矩——” “哪有什么规矩。”朱瀚走过去,低头看少年,“你叫什么?” 少年缩了缩,像只受惊的雀,还是怯怯地答:“我……我叫李遇。” “遇见的遇?”朱瀚笑,“好字。你平日怕什么?” “怕……怕摔。”少年小声,“摔了,腿会疼,娘会急,宫里的人会看笑话,我也会……” 他说到这儿,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,“我也会觉得自己不像个男子汉。” “谁说摔了就不像男子汉?”朱瀚摇头, “我小时候摔得多了。摔在石板上,摔在台阶边,摔在屋脊上。摔了爬起来,再走就是。真正的男子汉,不是从不摔,是摔了能笑。” 少年抬眼看他,眼里像有东西融化了。 “来,走三步就好。”朱瀚伸手, “你看前头那盏灯。灯在摇,你别摇。灯在稳,你也别刻意跟它稳。你只关心你的脚心,像把一只碗放在脚心里,别让碗里的水晃出来。” 李遇咬了咬唇,点头。他把手从舅父掌里抽出来,独自站到绳头。 鼓声轻轻落在巷口,他抬脚,放下——第一步。 第二步更稳。第三步落下时,他忽然笑了,笑得像风里一朵刚刚开的花。 “看见没有?”朱瀚问。 李遇点头:“碗没有倒。” “对。”朱瀚笑,“回去,你就在殿外走廊上走三步。隔天走四步,再过三天走五步。别急。” 李舅父连声道谢。他的眼睛里有光,像多年的雾气被一阵风吹散,露出一片干净的晴。 夜色彻底落下,巷口的灯也多了两盏。 卖热茶的把姜茶换成了清茶,说是“夜里别喝太热,心跳快”。 卖草鞋的坐在门坎上给人量脚,嘴里念叨:“你这脚外侧磨厚,走路往外翻,鞋帮得抬高半寸……” 顾辰跟在他身后,低着头看人脚掌,双眉紧皱,像在做一道难题。 “顾先生。”陈同小声叫他,“你看我的脚……” 顾辰抬眼,认真地看了一会儿:“你的脚趾头都抓在地上了。放松点。”他抬头看口吃学子,“鼓,给他轻一点,不要催。” 学子点头,轻轻落下鼓槌。 陈同吸气,脚趾一点点松,肩上的担子反而更稳。 “你叫什么?”顾辰忽然问口吃学子。 学子愣了愣:“我……我姓陆,陆一丛。” “陆一丛。”顾辰念了一遍,嘴角压住笑,“名字好听。” 陆一丛耳根子红了,低头敲鼓,鼓声却更清晰了几分。 巷口的喧闹里,忽有一阵更轻的脚步靠近。 朱瀚扭头,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灯影外停住。 那身影披着一件洗到发白的斗篷,帽檐压得很低,随身只跟着一个年老的内侍。那内侍在门槛外站定,没敢往里迈半步。 “皇兄。”朱瀚叫了一声。 那人抬了抬手,似笑非笑:“你怎么知道是我?” “你走路的脚底没有声。”朱瀚道,“太安静,像猫。让人忘了你穿的是靴,不是爪。” 人群“嗡”的一声,像忽然见了什么稀罕。 内侍忙把手指放在唇边,“嘘”了一声。朱标猛地直起身,眼睛亮得像两颗小灯:“父皇——” “别叫。”来人笑,终于抬起头,露出一张人人熟悉的脸,正是朱元璋。他把帽檐摘下,随手塞给内侍,走到绳边,“我也走两步。” “皇兄这鞋底厚,”朱瀚笑着看他,“站稳不难,难在收。” 第(1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