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“收什么?”朱元璋扬眉。 “收你那股子拗劲。”朱瀚道,“你走路跟打仗一样,见着地就想征服。” 人群里憋着笑,笑意噼里啪啦在人头顶炸开。 朱元璋瞪了他一眼,却不恼,反倒大笑出声:“你小子……好,我收。” 他站到绳头,腰背自然,双肩不抬不落。 鼓声敲下,朱元璋迈步,脚掌像把石头按进泥里,一寸寸贴着地。 他走得极慢,慢得让人忘了时间。第三步落下,他停住,回头看朱瀚:“这样?” “可以。”朱瀚道,“不过你第二步重了一分,第三步就轻了半分。你自己知道。” 朱元璋“嘿”了一声:“嘴上不饶人。” 他转身,忽然对着人群道,“谁愿意明日跟我一起走?” 一时间人声如潮。卖热茶的第一个举手,草鞋匠也举,孩子们更是齐刷刷地举。 朱元璋笑得眼角皱纹全挤在一起:“都别急。明日午时,我再来。” “今日不走了?”朱瀚问。 “今日你们走。”朱元璋摆手,“我看。” 他站到一旁,像一个耐心的老父亲,看每个人在绳间走出自己的三步或三十步。 顾辰扶着陈同调整肩背,陆一丛把鼓声轻轻重重地铺开,石不歪在绳边踢正一枚被人踩斜的小石子。 李遇在舅父的目送下又走了三步,回过头,冲朱瀚低低一笑。 夜更深了,城里远处的更鼓敲了两下。 朱瀚抬头,看见“听风”的木牌在巷口灯火里挂得更高了些。 木牌背那只鹤被灯影一照,像要从木头里飞出来。他忽然记起前夜木牌下的月光,心里那盏火像被人添了一把新的柴。 “皇叔。”朱标凑过来,压低声音,“我有个想法。” “说。” “这些人,”朱标用下巴一点巷口, “他们愿意走,是因为看见了路,看见了别人。可在别处,还有人不知道。能不能——就用鼓声叫他们?我们让陆一丛把鼓敲得远一点,让行脚的、挑担的、卖茶的都知道,城里有个地方,走三步就算数。” “你想得很好。”朱瀚笑,“可鼓声再远,也就几条街。我们还得让人带人。明日你挑十个最稳的,让他们各自领三个人。每人只领三,不许多。走不稳的领一个,走得稳的领两三个。别贪。” “为什么不能多?”朱标问。 “多了乱。”朱瀚道,“领人也是走路,步子大了,后面的人就跟不上。我们要走远,不要挤在一起。” 朱标点头,眼里有了打定的光。 “王爷。”白簪从巷口另一端快步过来,“那位太学生顾辰,求见。” “见就见。”朱瀚转身。 顾辰走过来,怔怔地看了朱瀚一眼,忽然直直跪下:“王爷,我以前口里不服,其实心里服。今日走了一回,我明白了。求王爷准我留在旧学府,不回太学的讲房。我不教字,我教走。” “你回太学也可以教走。”韩定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,笑,“太学不是只教字的地方,你若真想教,就先从你师弟们教起。” 顾辰愣了愣,转身看韩定,声音不由得轻了:“先生……” 韩定拍拍他的肩:“去吧。你今日学会的,别明日就忘。” 顾辰用力点头,转回身又对朱瀚一拜:“王爷,我还想学鼓。” 陆一丛吓了一跳:“我、我也不熟。” “你熟。”朱瀚道,“你心里有拍子了。明日你教顾辰。你们别想着谁是谁的先生,谁就是谁的拍子。鼓点乱了,换人;脚步乱了,停一下;心乱了,喝口茶再走。” 卖热茶的“嗨”了一声,端着一碗茶送上来:“王爷,茶不烫了,正合适。” 朱瀚接过,抿了一口:“好茶。” 朱元璋在旁边看着,忽然道:“明日我也来敲一回鼓。” “你敲,别人敢走吗?”朱瀚笑,“都要跪了。” 人群里一阵大笑。 朱元璋也笑,笑里却带了点叹:“我想起小时候了。那会儿我娘领着我,从村口走到庙口,一步一步。我一摔,她就把我提起来,还笑我:‘你个笨小子,走路也走不利索。’我气,总想跑,越跑越跌。现在想想,她那时候要是在旁边敲鼓,不知我会不会少摔几跤。” “你娘不敲鼓,她把鼓放你心里了。” 朱瀚道,“你后来走了这么远,都是那时候打下的拍子。” 朱元璋沉默了一瞬,点点头,不再说话。 巷口的人渐渐散去,石不歪把石子一颗颗拾回篮子。 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