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3/3)页 来者竟是昔日朱瀚府中暗司旧部,名吴戎。 朱瀚淡淡看他一眼:“你不是守北营?” 吴戎一揖到底:“王爷,太子有言——请您回堂,设一‘旧人事议’,欲以王爷名义,校录旧部、调修密院。” 朱瀚静默良久,终于笑了。 “他七日不言,如今第一句话,是请我掌暗局。” “这是告诉我——他已立明堂,想立暗堂了。” 吴戎低头不语。 朱瀚放下酒杯,起身:“传话朱标。” “东宫暗线,归他。” “但朱瀚这把伞,从今日起,不再遮风挡雨。” “若风再起,就让他自己撑伞。” “我要看看——他撑得住撑不住。” 初五未明,太子东宫内院,灯火通明。 朱标立于堂前,手中捧着的是新呈《民议折简》百页,由文选司从各处采风所编,字字句句皆来自城中各类百姓、士人、郡生、旧吏之口。 顾清萍披衣而至,轻声:“昨夜未歇?” 朱标摇头,翻开一页,低声念道: “‘太子设外策之堂,不过饰贤之形,所言不听,所问不改,吾等言官空有唇舌。’——此为翰林院陆监生之语。” “‘折统新法,扰我三月户籍,邻甲未通、民苦调编,何来安政?’——此为平江郡丁户之语。” 他缓缓放下卷轴,眉头紧皱。 “这是我太子之政,于堂前得声,于民中却得怨。” 顾清萍静默片刻,轻声道:“可这不正是设外策之意?” “让真正的声音传上来——不管好听不好听。” 朱标苦笑:“是我错了,我以为自己可以站在堂中听百官议,却忘了,百官之外,还有千万人。” “我若只问‘政’,不问‘人’,不过又造一个冷法的王朝。” 他抬眸,神情清明而坚毅:“我要亲自下街。” 顾清萍一惊:“殿下不可——” 朱标却截然一语:“不可才要为。” “我设局设堂,是让百官言我之政;但我若不亲行其政,便永远只听得朝语,而听不得民声。” “我要知道,他们到底怕什么、怨什么、痛什么。” 她看着他半晌,终于轻轻点头:“那我替您换衣。” 申时末,太子换常布素袍,着长衫而出,只带一人——林致远。 马车不走主路,自东城北巷穿行入平江坊,再由西柳巷绕至南市旧营。 林致远挑起车帘一角,低声道:“殿下可知,此行……只要一人认出,便有万言可毁。” 朱标不语,只轻轻叹息一句:“若我太子之位,只靠帘内不破,那便早该碎了。” 车停南市口,他缓步下车。 街道泥地未干,摊贩林立,一小儿跌于泥中嚎哭,老妇怒喝着前头一名吏员:“你这编录的!我孙儿才五岁,也要入户册?” 吏员不耐,冷声道:“折统新制,丁口一户一算,不看岁数,只问人数。” 老妇伏地哀嚎:“我儿亡于疫,我孙未成丁,哪来三人税目?!” 吏员皱眉欲斥,一只手却忽然伸来,将老妇扶起,言语温柔:“婆婆莫急,若孙尚不足八岁,可呈实户册,请议免丁。” 老妇抬头,望见那人眉目清正,衣着却非官袍,怔怔问道:“你是……谁家书吏?” 朱标低声一笑:“是平江坊的听政人。” 老妇不解:“听政人?” 朱标点头:“不入官,不设判,只听你们怎么活,怎么难。” 吏员惊觉失言,连忙作揖:“这位公子——” 朱标挥手:“你守职有法,责不在你。折统若未明免条,是我东宫未传明令。” “我受教。” 他缓缓取出随身携卷,在一角写下:“丁下未满八岁,免纳折统,列补户旁批注。” 林致远侧目,看着他写下的字,神色微动。 “你真是……在这里写法?” 朱标轻声:“若此地无声,那我所写的法,不过是空文。” 他走入市中,问茶摊、访菜商、坐布庄、至木行,凡三日之内,不曾宣一名、不发一帖,只做一事——听。 “账未清。” “册太繁。” “冬粮少。” “旧法易,新法难。” “人不知责归何处。” 朱标每闻一句,便记一句。 第(3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