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1/3)页 鼓声在清晨的凉气里落下。李遇走完三步,手心出汗,却笑得更坦然。 朱瀚站在一旁看,目光从他脚背滑到他的眼睛,又滑到他肩上的力。 他没说话,只点了点头。 “下一个。”王福喊。他的嗓门大,却不吓人。第一个来的是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,靠在门边犹豫不前。王福把小木凳往前挪了挪:“你先坐。我看你脚。” 妇人抿唇一笑,有些局促:“我就是来看热闹。” “看也得坐。”王福憨厚,“你孩子睡着了,你背着怕累。我给你捶捶背。” 妇人这才笑出声,坐下了。 王福轻轻替她敲背,敲了两下,忽然停住:“你肩膀这儿,硬。你走路都这么抬着肩?” 妇人点点头:“赶集时怕东西掉,总收着。” “放松我给你看。”王福压下她的肩:“你看——这样是不是轻些?” 妇人“咦”了一声:“是。” “等会儿你试试走三步。”王福道,“你不走,我给你孩子走。” 妇人被他逗笑,抹了把眼泪:“好。” 正笑着,巷口忽然传来一阵吵闹。 几个青壮簇拥着一个人走进来,那人腰间系着绸带,脚穿软靴,步子轻飘飘的。 青壮们一边走一边喊:“让开让开,刘掌柜来了。” 刘掌柜仿佛习惯了被让,他下巴抬得高,眼睛只盯着前面。 他走到绳边,笑:“王爷教人走路,是吧?我也走。” “走。”朱瀚看他,“走三十步。” “我走三百。”刘掌柜哼了一声,脚下正要迈,忽然被王福喊住:“不许。” 刘掌柜挑眉:“轮得到你说?” 朱瀚摆手:“他有道理。你先三十步。你靴底软,心更软,走多了要散。” 刘掌柜冷笑:“我做买卖,走南走北,走多了散?笑话。” 说罢他一脚跨上绳间,头三步倒还稳,第四步开始,靴底在石子上滑了一下,他身子晃了晃,忙用膝盖去兜,兜住了,却把肩膀抬得老高。 到第十步,他脸上已经有汗,到十五步时,他忽然停住,眯起眼:“鼓太慢。” 陆一丛抬眼看他,鼓点未动:“不慢。” 刘掌柜“哼”了一声,硬着头皮走到二十步,脚背忽然抽了一下。 人群“啊”了一声,他险些栽倒,顾辰飞身上去,扶住他的肘。 “你鞋里垫了棉。”顾辰道,“你脚掌跟靴底不贴,走久了就乱。” 刘掌柜喘气:“我怕冷,垫了一年了。” “今日拔出来。”顾辰道,“你看王福,他脚汗大,鞋里也干净。脚心贴住地,才稳。” 刘掌柜愣了一愣,居然真脱靴,掏出那团压得变形的棉花,随手往后一丢。 王福捡起,塞给卖草鞋的:“教样子,告诉他该绑哪儿。” 卖草鞋的接过,眼珠子一转:“你这脚背高,鞋帮不该死箍。走两天我给你换一双。” 他扯过绳子刷刷几下,把靴带绑了个新法。 刘掌柜重新穿上,走第二遍,竟真稳了几分。 他走完,脸上少了浮气,冲朱瀚拱手:“服。” “服就好。”朱瀚笑,“你那几个伙计,先别吆喝。让他们也走三步。” “走三十步!”刘掌柜回头嚷,“谁走不稳,今日别回去。” 伙计们“哎哟”着上前,人群又笑。 朱瀚不管他们,转头看见朱元璋果然又来了。 今日他没戴帽,穿了一件普通的短褂,像个随手就能从人群里消失的汉子。他走到陆一丛身边:“我来敲两下。” 陆一丛忙把鼓槌递上。朱元璋握着鼓槌,试着在鼓边轻轻一点。 鼓声一出,人群微微一震,仿佛天生有一种服从的本能要涌出来。朱瀚立刻咳了一声:“皇兄,轻点。” 朱元璋“啧”了一下,收了手上气。他第二下落在鼓心,声音像一滴水落在暖玉上。第三下,他停住,低声问:“我这样,会不会让人怕?” “今日他们已经不怕。”朱瀚道,“他们怕的是看不见路。你给了他们灯,他们就敢走。” 朱元璋笑:“灯在你这儿。”他说着,忽然抬手,把鼓槌递给李遇,“你试一试。” 第(1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