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3/3)页 那儿的石板更老,缝更深。抬水的、小贩、推车的,步子里带着夜里没散尽的困。朱元璋走到街头,没着急。 他回头看了一眼队伍,视线从王福、顾辰、陆一丛、李遇、石不歪、白榆脸上一一扫过,最后在朱瀚眼里一停,像握了个手。 “走。”他说。 第一步落在石缝边,轻。第二步跨过凸起,稳。 第三步借旁边一扇门阴影收住,沉。李遇鼓声不强,却像一条细线,从皇帝脚跟下抽出来,往前一牵。 后头的人不自觉地跟着,把自己的脚放进那条看不见的线里。 “你们是谁?”一个推车的汉子愣愣看他们,“专走三步?” “走三步起。”王福笑,“走多了累,先走三步。” “走三步能干啥?”汉子不信。 “你先走。”顾辰把车把扶住,“你走三步不喘,我再松手。” 汉子将信将疑,走了三步,居然没喘。 顾辰笑着松手,他又走了三步,越走越顺。走到十步,他自己笑了:“原来我平日都在乱跑。” “乱跑就累。”顾辰说,“走稳就不累。” “我记着。”汉子挠挠头,“你们明日还来?” “来。”王福大声,“但不一定在这儿。” 汉子怅然:“那我去哪儿找你们?” “听鼓。”李遇小声。 “听风。”朱瀚道。 汉子愣了愣,忽然恍然,重重点头。 街的一侧常有人挑水往来,木担两头的水桶贴着人的肩跳。 石不歪看不顺眼,抬手一指:“你那担头太长,撞了人你还不知。” 挑水的瞪他:“我挑了十年。” “你挑十年,肩膀也歪十年。”石不歪一点不留情,“短一寸。” 挑水的正要顶嘴,朱元璋忽然走过去,二话不说把担子接过来。 挑水的一惊,忙伸手去抢:“你放,你放——” “看着。”朱元璋把担绳往里收半寸,肩换了个角度,走三步,再放回去,“这样挑半天不酸。” 挑水的愣愣地看着,半晌才小声:“你……你是做过活的人。” “小时候都做。”朱元璋笑,“我们每个人都做过。只是后来忘了。” 挑水的哦了一声,忽然红了眼。他别过脸去,咕哝:“我明儿也来站。” “来。”朱瀚应。 走过两条巷,又是一段窄坡,坡尽头是一个旧祠堂门口。 门口的台阶被人踩出月牙形的缺口,滑。 一个小厮正从里头抱着一堆篾篮出来,脚在边沿一打滑,差点连人带篮滚下去。 李遇鼓槌轻轻一顿,前头的人下意识放慢。朱瀚上前,一把接过其中一个篾篮:“慢。” 小厮吓得脸都白了,连连点头:“谢谢……谢谢……” “别谢。”朱瀚把篮还给他,“你明日出来,先把鞋底擦一下。门口这块缺,垫块木板。” “我……我得问管事的。”小厮怯怯地说。 “你先垫。”朱瀚淡淡,“你垫了,管事的要是骂你,你叫他来找我。” 小厮怔怔看他,忽然咬牙:“我垫。” 队伍下了台阶,走到一处茶摊。卖茶的老头把壶往木桌上一磕,热气腾腾:“喝点水再走。” 朱元璋接过一碗,笑笑没喝,递给李遇:“鼓手先喝。” 李遇两手接,口还没凑上,就被石不歪一巴掌拍在手背上:“烫!小心。” 李遇舌头一吐,笑了,捧着碗吹气。 顾辰拿起木勺,舀了一勺轻轻搅,像在调一首曲。王福端两碗给推车的汉子,一边递一边小声:“别一口喝完,慢点。” “我知道。”汉子突然觉得自己也懂得“慢”的滋味,心里暖了一阵。 喝完水,朱瀚把队伍往回带。他不着急归院,特意选了另一条人更多的路。 那路口有卖糖画的,围着孩子,黏得像蜜蜂;有抬轿的,停在阴影里歇肩;还有一只瘸腿的黄狗,躺在墙根打盹。 “让。”白簪把红绳往墙边一插,笑眯眯对孩子们说,“三步看糖画,三步看脚。” 第(3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