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村口破木亭前,老翁们将手中的豆花分碗递上,一人道:“官爷若不是寻差事,怕是不会来这等偏地。” 朱标笑而不语,朱瀚答:“我侄儿近日读书多,想看看纸外的人事。” 老翁感慨:“人事啊,写不得,管不了,改不动。可若真有人愿来听——那便该留下个名字。” 朱标缓缓站起,望向远山雨歇后的暮色:“我不能留名。” “但我会记下今日——记下你们说的、笑的、哭的,以及那妇人的手。” “我将来,若能管事,会记得她该活下来,不是靠命运,而是靠制度。” 老翁闻言一怔,随即低声道:“你是个能记事的人……但愿你也能做事。” 回程路上,朱标沉默许久。朱瀚终于开口:“你今日之行如何?” “我曾以为权责清晰,法制明确,便可成政。”朱标道。 “可今日我见,一纸册文敌不过泥泞路;一句策问,不敌一碗姜汤。” “我不能再只在殿中‘设策’——我要问人。” 朱瀚望着他:“问人?” 朱标点头:“问他们怎么活,怎么苦,怎么笑,怎么熬过每一个不被记录的早晨。” 午后,风微,灰瓦黛墙下的庙街已是熙攘。 朱瀚挽起袖子,一身寻常布衫,腰间别着一柄看似钝口的短刀。 他与朱标并肩走入庙街深处,仿佛两个外乡投宿的读书人。 街边叫卖之声不绝,香火鼎盛的土地庙前,老妪正在焚香祈子。 “这便是昨夜那客栈掌柜口中所说的‘三和巷’?”朱标低声问。 “嗯,听说这里三月才发下去的新粮,村民却说米粒都没见一颗。” 朱瀚扫了一眼前方高挂的“义仓协铺”招牌,嘴角一翘,“我们进去瞧瞧。” 铺子不大,却意外整洁,掌柜是个五十来岁的汉子,眼梢狭长,笑容谦卑,眉宇间却透着一股打量。 “两位官爷,可是要借米?” 朱瀚佯装迟疑,低声应道:“乡下路难走,铺中米价如何?” “官爷打趣了,如今义仓当行,不收市价,只凭村印发籽。” 掌柜声音越发低,“若无印章,也不是不能买些,只是得——‘另有法子’。” “另有法子?”朱标装作惊疑,“你这可不是坏了朝廷章程?” 掌柜眼睛一眯,似是意识到多言,连忙摆手:“诶,诶,小的胡说,小的糊涂了。” 朱瀚目光未动,淡声接道:“敢问这‘义仓协铺’,谁是设首?” “回客官,是赵管头,那边那宅里住着。” 掌柜指向巷口西角的一座黑砖宅院,“平日不轻见人,但……” 朱瀚摆了摆手:“不必多说。” 二人离铺后转入僻巷,朱标低声道:“果然如你猜测,粮仓有鬼,只是这赵管头背后必有撑腰者,未必能轻揭。” “揭也得揭。”朱瀚缓声,“朝中有人只知在礼案上笔战三日,却不知这乡野一斗米,就是一家老小的命。” 朱标默然良久,忽问:“若你不是王爷,只是寻常庶民——你会怎样?” 朱瀚顿住脚步,半晌未答,忽而一笑:“我啊?大概早扛起锄头,把那赵管头家的门砸了。” 朱标也笑了,带着一丝少年气:“可你现在不能砸门了。” “嗯。”朱瀚望向远处人流,“所以只能用脚,一步步走到他门前。” 傍晚时分,庙街南首的“和义茶棚”热闹非凡,茶客多为本地老户。 朱标与朱瀚挑了个角落坐下,灶火气熏得人眼睛发酸。 “听说了吗?赵管头家今晚要宴客,听说是个外头来的大官!” 茶棚中一人低声说着,“他还说,那人若点头,咱这村新贡籍册就能照他话来写!” “又是贡册……”另一个汉子叹气,“俺家三个儿郎,两个没田写不进册,一个十五却早被乡役挑去干苦差。朝廷哪说过这样?” “你说得轻巧,谁敢上告?去年陈家的儿子去县里告状,回来后腿都瘸了。” 一时间,茶棚中几人齐齐沉默。 朱标听得眼神一动,忽然起身,走向那几人桌前。 “这位兄台。”他温声道,“小弟初至,不甚懂此贡籍之事,可否详说一二?” 几人愣了下,见他文士模样、神态温和,便有人略讲些实情。 一人姓李,是村中长工,叹道:“从前咱这村有个旧策,谁家儿子十五,若无田,则不入册、不服役。但这新规一来,不论田否,一概按人口下折,谁家人多谁负担重。赵管头说是‘太子新法’,咱们哪敢违?” 朱标面色凝沉,咬牙低声:“我从未颁此法……” 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