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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婆子客套的笑着：“姨太太，宝姑娘快随我进来，我们太太正念着你们呢。”

    宝钗扶着薛姨妈，随着那婆子穿过重重院落，最后在一偏厅前停下却并未进入内宅。

    宝钗看去，只见舅母正端坐在主位上，笑着对她们说道：“妹妹来了？快坐！这几日天气也不好，难为你们还想着来看我。”

    宝钗忙上前行礼：“舅母一切安好。”

    王夫人笑道：“宝姑娘还是这么识礼，我看着很是喜欢。”

    薛姨妈笑着与王夫人寒暄起来，又忙命了人将带来的人参、龙涎香等药材交与她：“嫂子，这是蟠儿最近新采办的药材，我想着你们也能用上，特意带来的，只当是你侄儿的一片心意。”

    王夫人笑着命人收下，便问起薛姨妈在贾府住得可惯，宝钗的针线如何，薛蟠可曾读书进益等……话题始终在无关痛痒的家长里短上打转，却决口不问她们前来的目的。

    薛姨妈几次欲言又止，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。

    宝钗在一旁看着，她心里总有预感，觉得事情没有那么顺利，舅母的态度在她看起来是一种逃避和委婉的拒绝，但作为后辈，她没办法去主动开口提起话题。

    几人又聊了一会，薛姨妈还是下定了决心，艰难地开口：“嫂子......实不相瞒，今日来，是有一桩难事，想求哥哥嫂子......”

    王夫人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几分，端起茶盏轻轻吹着，眼皮都没抬一下：“哦？妹妹有什么难处？”

    薛姨妈声音带着哽咽，将薛蟠替人作保惹上赌债、债主逼门、欲卖钱庄之事简略说了，末了恳求道：“......数目实在不小，家里一时周转不开......嫂子，能否......能否请哥哥出面......”

    薛姨妈说到这里时，瞥见王夫人面上已经露出不耐烦的神色，于是忙说道：“只要哥哥能给忠顺王府写封信，让他们停了利息，等我们周转过来，一定还清欠款！”

    王夫人轻轻放下手里的茶盏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。

    她叹了口气，脸上露出为难之色：“妹妹啊，不是嫂子不肯帮，你哥哥的性子你是知道的，最是耿介清廉，眼里揉不得沙子。这等涉赌的腌臜事，他若知道了，只怕第一个就要雷霆震怒，严惩蟠儿！哪里还会去说和？”

    她顿了顿，看着薛姨妈瞬间惨白的脸，又放缓语气，“况且......你哥哥向来就不喜欢女眷干涉他在朝中的事情，这件事......只怕我说了也没有用。”

    这话说得冠冕堂皇，滴水不漏。完全断绝了薛家再说下去的可能性。

    薛姨妈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，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，眼泪再也忍不住，簌簌落下。

    宝钗默默地看着这一切，她从小没有做过求人的事情，自然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，如今亲眼见了，只觉得有一个无形的巴掌重重打在自己的脸上，烧的火辣辣的疼。

    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，失去了父亲庇护的薛家，在真正的权贵面前，是多么的脆弱和不堪。所谓的亲戚情分，在利益和风险面前，薄如蝉翼。

    舅舅王子腾避而不见，舅母婉拒推脱，并非全然无情，而是赤裸裸的权衡利弊。

    薛家，在他们眼中，已然成了麻烦和负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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